第一次乘轮船去上海

     从六里到上海的公路早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期就有了，但那个时候没有往来的客车，去上海得坐轮船到硖石换乘火车。

     我第一次乘轮船跟着母亲去上海探望父亲那还是六十年代初上小学的时候。

　　那天早上我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母亲说：“轮船已经拉过一次回声了，快点起来”。我赶紧从床上跳了起来，穿上衣服，胡乱吃了点早饭，跟着母亲出了门。

　　天还没亮，外面漆黑一片，我紧紧拉着母亲的手，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半路上又听到轮船拉了一次回声，所谓拉回声其实就是鸣汽笛。先后响三次，到第三次“拉回声”轮船就要开了。

　　六里的轮船码头在街北面的张公桥旁边，码头用几块长一点的条石搭建而成，只不过比我们家里洗衣服汰东西的河埠石砣大一点而已。

　　在船上工人的帮助下，我和母亲上了晃晃悠悠的轮船。轮船除了船头上的驾驶舱，整条船又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后面是机器舱，闲人是不能进去的，前面就是载客的客舱了。客舱不过二米来高，舱顶是平的，舱内纵向设置了四排长椅，是木板做的：左右靠船窗各有一排，中间二排背靠背，把整个船舱分成左右两部分。船舱里装有二盏比煤油亮不了多少的电灯，透过昏暗的电灯光，我看到船舱里已经有许多乘客。我和母亲赶紧找了两个座位坐了下来。

　　轮船又拉了一次回声，后舱里就响起了“啪塔啪塔”的机器声。机器声很大，以至于前舱的人说话都要大着嗓子。后来，船工把通往后舱的门关上后声音才稍微小些。机器响了很长一会，船上的工作人员拿起篙子把船撑离码头，轮船开始向前行驶。我坐过手摇船，感到轮船比手摇船快多了

　　轮船走走停停，不时上来很多客人。行驶了一段时间，天开始放亮。透过狭小的船窗，我看见河岸上的一切都在往后倒退。看着母亲正在打磕憧，我稍稍地起身，推开舱后面那扇小木门，顺着那张小木梯爬到了船舷上。

　　我发现舱顶上面也坐着很多旅客，那是因为客舱小，不少客人便爬到了舱顶上。这里原本是载货的地方，遇到客人多，也可以载客。虽说坐在这里被深秋的风吹上会觉得有点冷，但这里宽畅，不像在舱里憋气，到也另有一番舒服的感觉。

　　我把头伸进后舱，这里面的马达声震耳欲聋，舱里充斥着浓浓的柴油味。一位师傅正在聚精会神地操纵机器，随着他的操作，轮船一会儿快，一会儿慢。我有些奇怪，这位师傅在后舱，怎么知道轮船什么时候需要快，什么时候需要慢？看了很久，我终于发现，船舱里有一个小铜铃，不时发出“丁”、“丁”的响声，这位师傅就是根据小铜铃的声音来操作。再仔细观察，发现原来这铜铃上有一根绳子连接到船头上的驾驶舱里，由驾驶员根据前方的情况向机器舱里发送信号。后来我又发现，船舷两边有一根铁链子通往驾驶舱里。我心里明白，这肯定与我们那里的手摇船差不多，船尾有一个舵，用铁链子连接船舵和驾驶舱，由驾驶员在前面控制方向。

　　我正聚精会神看得兴起，不料一位船工抓住我的肩头，大声说，你不要命了，掉到河怎么办。

　　确实，我站的地方是船舱外面过道，也就是船舷，顶多四十来公分宽，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河。不过我不怕呀，我水性好着呀，家旁边那条大河我可以游好几个来回呢。

　　在船工的严厉呵斥下，我只好不尽愿地回到了船舱里，母亲正在焦急地找我呢。

　　舱内的乘客大多睡醒了在聊天，张家长李家短的。母亲给我剥了二个鸡蛋，我跪在板凳上边吃鸡蛋边欣赏起船窗外面的风景来。沿途，一会儿是密密麻麻的芦苇丛，一会儿是连片的桑树，一会儿又是成熟了的庄稼。船舷下，清澈的河水泛着涟漪不断地向后退去，不时还会窜起几条小鱼。看着看着，我又厌倦了，便枕着母亲的腿睡着了。等我被母亲叫醒时轮船已经到吧硤石，时间已经是十一点多了。后来才知道我们六里堰到硤石总共才三十多公里，而我们乘坐的轮船却走了五个多小时。

　　我们在硖石换乘去上海的火车，到上海已近傍晚。又转乘公交车，到我父亲工作的地方已经是华灯齐放了。我们家距上海也就一百十多公里，却足足走了一整天。

　　随着陆上交通的完善，坐轮船去上海已经成为了历史。但是这第一次出门坐轮船去上海的经过，却一直留在我的脑海里，从没有忘掉。最近，我坐着小车，顺着杭浦高速去上海，总共只化了不到二个小时，想想我们国家的变化，不说别的，仅仅是交通这方面可以看出，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周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