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事先做人 做事先做人 ——嘉兴市劳动模范陆云彪访谈

做事先做人

——嘉兴市劳动模范陆云彪访谈

　　访谈者记：最近一直在寻访记录一些澉浦百业的口述史料，其中也包括改革开放以来成功的创业人士和中途辍业的人士。陆云彪是当地公认的创业成功者，最近又获得嘉兴市劳动模范称号，理所当然成为我的访谈对象。由于时间局促，本次访谈还没有进入实质部分，主要还是聊了一些他的人生哲理，算是他创业成功的“基因”吧！

　　陆云彪，男，1970年生，浙江云广印业股份有限公司、浙江云广检测技术服务有限公司、海盐县云蕾制衣有限公司董事长，海盐县人大代表。现任嘉兴市侨商会常务副会长、海盐县印刷协会会长、海盐县文化协会会长、海盐县工商联副主席、嘉兴市新四军研究会海盐分会副会长、海盐县劳模协会理事。他从当初为一万元资金跑得焦头烂额，到如今，服装、石料开采、印刷业、现代农业、服务业乃至金融行业做得风生水起。大家都尊他“陆总”，年轻一些的则叫他“彪叔”。

　　在陆总公司门口，门卫拦住了我。我说要找云彪，门卫说陆总出去了，还没有回来。正在失望之际，陆总的车来了，原来他是去了六里小学。2017年，陆云彪和他夫人沈秀敏在六里小学设立了“陆云彪教育奖励基金”。今天是六一节，陆总应邀参加学校本年度受奖人员奖励发放仪式。看到我来，他热情地请我到他办公室。

　　还没落座，我就迫不及待地请他谈谈他成功创业的经过。没想到他反复说：“呒啥讲的呀！”“就办了几个企业。”“人家成功的企业多得多了，我的算勿上啥。”我看他十分谦虚、低调，就把话题转移到他每天都在使用的微信上。问他：为什么用“做事先做人”作为自己的微信昵称？没想到这倒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怎么说呢，“做事先做人”虽然是个昵称，不过也是我一直以来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的，是从我嗲嗲（注：爷爷）手里传下来的。现在不是都在讲“家风”么，乡下人叫“家教”，这可能就是我家的“家教”。

　　我的嗲嗲陆新官是解放初期长河村的第一任党支部书记。现在长河村并入茶院村了，在茶院村的村史中有记载。不过我呒没见过我嗲嗲，我嗲嗲死的辰光我阿爸只有18岁，下面还有三个阿叔，最小的一个只有四岁。我嗲嗲要养活一家门是蛮艰苦的，不过我嗲嗲做人蛮硬气，伊一直对我阿爸、阿叔讲：“做事先做人，做人要做正。人穷勿要紧，只要做得正，做做就会好起来。”“做人要硬气，但勿能有霸气。看见有铜钿人覅拍，看见呒铜钿人覅欺。”

　　这种言话后来我阿爸经常用来训我们，现在我也用这种言话来教训我女儿。

　　我女儿在英国读书，从高中读到研究生，已经七、八年了。我对她提三点：一是安全，一个人出门在外，安全蛮要紧。二是不能嫁给外国人，我是中国人，后代就应该是中国人。三是一定要回国，你出国去读书、去学习都可以，去学一点外国的好东西。但学好了一定要回来，不能留在外国。女儿也蛮听我言话的。这也是从我嗲嗲手里传落来的。我们一家，包括我叔叔他们家的小人，都有一个习惯，都是蛮孝顺父母长辈的。像我亲亲（注：祖母）93岁，生毛病住院，伊的儿子都六、七十岁了，照顾病人已经吃力了，都是孙子辈去医院照顾的。从我开始，我先去医院服侍。然后孙子辈大家轮流去。那一年夏天，我女儿从英国放暑假回来，她也要去服侍。我亲亲觉得我女儿已经是玄孙辈了，给太太（注：太祖母）汰身、洗衣服、服侍，她觉得得不好。但我女儿坚持要去服侍。我心里也蛮开心，想想我女儿在外国读书介多年了，不怕邋杂（注：不干净），在医院里服侍老人。我隔壁一个陈老师说：“馨蕾（陆云彪女儿）介随俗（注：朴素），呒不一点娇气，看勿出是一个老板女儿，也看勿出从外国回来。可能是从小对伊的教育有关。”

　　我小辰光是蛮艰苦的，我阿爸48岁病故时我只有13岁，妹子比我小一岁。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包干，姆妈一个女人家，劳力有限，我十四、五岁就要帮助做田里生活。出羊灰，姆妈从羊棚里把羊灰（注：畜肥）扒出来，我用铁耙扒到门外，装上劳动车。我在前面拉，姆妈在后面推，二个人把羊灰拉到田畈里。姆妈在田里种秧，我就帮助挑秧、挑灰、撒灰。种油菜格辰光是冬天，裁田、垦田、打洞、灌肥，再把菜秧种下去，冷得手指头都要冻僵。一直到1987年，18岁，我去六里粮管所开汽车，车里还放一双套鞋、放一套邋杂衣裳，下班勿回家，马上赶到田里帮助劳动。早上上班前先到田里帮助做一个早晨生活，把邋杂衣裳换脱放在车里直接去上班。

　　1989年，我20岁。农村里也到了招对象的辰光。女方大人说：男小根（注：男孩子）人好，很满意，就是家里穷。

　　当时我家确实穷。我父亲弟兄四个，嗲嗲留下来只有五间平房，父母与我们兄妹只轮着一间多点房子，我招对象结婚都呒地方，就想着要造房子。我粮管所做了三年多，手里总共积蓄了一万多元铜钿，算来算去也只好造三间平房。我舅舅说：现在都要造楼房了，过两年你觉得平房不好拆掉了再造楼房不合算。还是先借转点铜钿，造楼房，今后做出来还。就这样，我咬咬牙齿，亲眷面上借了一万多元，造了三间楼房。总共化了三万多元，欠了一万多元债。

　　1994年，申海冷轧带钢厂看我蛮勤勤，也吃得起苦，就让我去厂里跑供销，我就去了。我跑了一年供销，第二年厂里就让我做供销科长。做了大概四年，97年底勿做了。申海冷轧带钢厂当时是六里唯一一家“三五工程”重点企业。厂里对我也蛮勿错的，为啥勿做？也是为口气！

　　有一天我在饭店与客户吃饭，碰巧听见隔壁包间里有个服装厂老板在说我父亲。说他在世时是六里最早自己创业的一批人，想勿到现在儿子只好在别人厂里跑跑供销。言话当中听得出，有点看勿起我，觉得我勿出山（没出息）。这一来，嗲嗲讲“做人要硬气”的家教刺激了我，我就跑到厂里去辞职。厂长问我是不是厂里有啥对勿起我，所以要走。我说，勿是，是我想去自己创业。

　　就这样，我供销科长勿做，离开当时条件蛮好的大厂，东借西借，凑了一笔钱，到义乌市场去买了十二台二手缝纫机，租借了六里粮管所的房子，办了一个服装厂。用我名字当中的“云”和我女儿名字当中的“蕾”，取了个“云蕾服装厂”，就是现在“云蕾制衣有限公司”的前身。又去杭州“四季青服装市场”租了橱台，搞自产自销，心想：我一定办一个当地最大的服装厂，超过你！

　　服装厂从1998年3月8号开张，到1999年年底，开勿下去了，亏本。因为我勿懂服装呀，是憋口气硬弄的呀，亏得来厂开勿落了，准备关掉算了。正在这辰光，有一个开营运小汽车的驾驶员对我讲，有几个服装厂老板在饭店里说：陆云彪想开服装厂，介省力噢？你看，开了勿到两年，要关掉了。

　　虽然当时我确实是不想再开下去了，但听到别人在背后说这样的话，嗲嗲“做人要硬气”的家教又激起我来了。既然人家厂办得落，难道我办勿落？办，一定要办下去！

　　既然要办下去，小打小闹肯定不行，要扩大。我从乡合作基金会贷了些钞票，半赊半买，又买进了60台二手货缝纫机，又向粮管所租了几间房子。当时顶难是招工，大家都知道我厂办得勿好，招工更困难。当时年底企业一般都给职工发点水果、菜油，好一点的企业发床被头。我想突出一点，每人发辆自行车，增加点社会影响，开年后招工容易一点。厂里包括我总共19个人。我自己么就不发了，买18辆。算来算去缺一万元铜钿，就到信用社去借。信用社领导与我父亲、与我们家关系是蛮要好的。但他也是公事公办。他问我借钱做啥，我就把自己要扩大社会影响，给职工发一辆自行车的打算告诉了他。他觉得贷款理由不足，不能贷给我。为这一万元钱我真是焦头烂额。后来一个工厂老板知道了，说，拿三万去！我说，不要，只要一万，就向他借了一万元钱。

　　果然，冲着“云蕾服装厂福利待遇好”的社会影响，第二年招足了生产工人。零零年（2000年）开始，我越做越好了，做到年底，我所有的债务，包括买缝纫机的债务、其他一些债务，全部还清爽，还有得多一点。01年又做了一年，到02年就征地准备建厂房，就是现在制衣公司的房子。征用了16亩土地，做证办手续，总共需要一百多万元。地征好后，抵押给银行，贷款下来再造厂房，又要一百多万元。与建筑队签约：先付70%，第二年底再付20%，第三年底再付剩下来的10%。新厂造好后，旧设备要淘汰掉，换新的，这笔开支蛮大的。喏，这方面一个人的信誉就蛮要紧的。当时温岭有一个厂，生产了“杰克”牌工业缝纫机，需要寻企业做市场推广。伊啦在本地东打听西打听，了解到我凡是讲定的绝不懒账。情愿自己苦，也要还掉欠别人家的。就要同我签约：缝纫机以及其他一些服装机械免费给我用，二年后结账。

　　就这样，我造起了新厂房，更新了全部设备，又招了批新职工，一百多职工，企业算有点像样子了。

　　2002年9、10月份，一个做边贸的人，打听过来，说有一批出口到乌克兰的羽绒长棉袄，有9个集装厢，三万件，要求我做。像这种业务一般都要企业自己先垫一批款的。格辰光我厂房刚造好，资金蛮困难的。我说，要我做，先付20%款，这预付款要放到最后结清，货出来带款提货。对方居然全部答应。我就用他20%的预付款进料周转，做到2003年底全部完成，赚了一百多万元。这一下我彻底活了，银行货款还掉，欠的缝纫机设备款提前付掉，所有债务清爽，不欠了。

　　我的脾气是不会亏待别人，这也是我嗲嗲传落来的“人不好有霸气”的家教之故。所以来找我合作的人蛮多，2004年，本地有一个石厂经营上困难，希望我入大股，帮助管理。后来另一个石厂股东之间有矛盾，两个股东退股，也来邀请我入大股管理，还有一些其他企业邀请我入股合作。后来么喏！又办了这个印刷企业，办了个检测技术服务有限公司，还有其他一些企业。最近，又有上边部门来商谈，希望我进入一个比较前卫的领域，涉足传媒行业。这桩事情已经落实好了。

　　从自己这些年走过来的路我经常想，人家为啥愿意同你合作？我想，是我嗲嗲传落来“做事先做人”家教使我获得了人家的认可。只有人做好了，事情才做得好，日常里你人做得好，即使你难得有趟做得勿好人家也会原谅你。这就是我要把“做事先做人”作为我昵称的原因。　　　　　　　　　　　　　　　　　　　

　　访谈后记：在我与他访谈的时间段里，有很多人来找他，电话也一直不断，他实在忙。我想让他谈谈企业的情况。这内容比较多，我开不出这个口。但即使他不介绍，从我们访谈处墙上的荣誉证书中，也可以看出他的企业现状。而且仅仅是其中的浙江云广印业股份有限公司：浙江省工商业A级“守合同重信用”单位、浙江省科技型企业、嘉兴市文化工作先进集体、嘉兴市诚信守法示范企业、嘉兴市诚信民营企业、嘉兴市高新技术研究开发中心、海盐县诚信经营企业、海盐县专利示范企业等荣誉称号。还先后获得56项国家专利。

　　我想请他谈谈为社会做公益、献爱心的事。他坚辞说：“不要谈这些，不要谈这些！”实在让我无奈。其实，即便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不仅自己热忱公益，还拉上妻子、女儿一起做公益。他告诉女儿：“六里小学的‘教育奖励基金’要一直存在下去，我做完了，你接着做”。我还知道他先后出资300多万元用于地方学校的扩建、村镇居民文化生活建设、社会公益广告等，只不过他不愿谈这些。　　　　　　　　　　　　　　　

　陆云彪与他的企业　　

　　他虽然不说，社会却是知道的，群众也是知情的。他是“海盐县新农村建设十佳农村创业致富带头人”、“海盐县第三届优秀社会主义事业建设者”、“海盐县优秀厂长（经理）”、“海盐县招商引资招商大使”、“首届最美澉浦人”、 “海盐县劳动模范”、“嘉兴市劳动模范”等等。是一个受社会敬仰、受群众爱戴的人。

访谈者：周乐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