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罱河泥”
金纲
江南人有谚语:“冬里一船泥,秋里几担谷。”罱河泥,就是驾了小船到河湖港汊里去挖水底的淤泥。淤泥要发酵、晾晒,再辛苦地弄到田里,做肥料。
知道“罱河泥”这个事,与活跃于五十年代的画家钱松岩有关。
兄弟我尚少时,曾斥巨资21元购买一部名为《中国画选编》(1949一1959年)的大书。那是六十年代,刚刚结束大饥荒不久,21元,比那时青年工人一个月的工资还要多(现在,这部书在旧书网卖到了几千元)。书中按“人物、山水、花鸟”三大类,收录了中共建政后10年间的“中国画优秀作品”。其中就有钱松岩的《罱河泥》。
钱松岩的《罱河泥》,是我认识中国画“骨法用笔”(“六法”之一)的直观教材。也是我认识江南江浙的直观教材。我这个北方人,对江南钟情太久了。这也许就是我年逾六旬仍坚决南下,选定浙北终老的远缘。老友徐迅,铁口断言:“你此番南来,必有极深的机缘!”
“罱河泥”作为一种积肥活动,现在已经成为往事,但在江南偏远乡下,还偶尔可见。据江南朋友介绍,河泥从河底罱起来,挑上田头,再弄个发酵池,就是生态肥!日本的专家,很是推荐。现在,我所在的海盐县,有个元通镇,这个河网密布的江南水乡,正在将“罱河泥”推动为“非遗”项目。我感觉这活动对鼓励乡民河泥还田或有作用,对恢复昔日之乡风民俗也应有助力。这是一个充满江南情调的农家活动。
我知道,罱河泥,在晃晃悠悠的小船上保持身体平衡,将那夹满淤泥的竹编箩头甩进舱里,要用膝盖做长竹竿的支点,过程又笨又巧,但一定要出力,是个力气活,很累。罱河泥,多在冬春之交,淸晨出船,天气寒冷,但也一定要出汗。
我如果活在大宋或民国,决计会在江南买几亩地,也可能去“罱河泥”,流自己汗,吃自己饭,自己的活儿自己干。自由地流汗,很美。
金纲,学者,史学家、作家,澉浦荣誉镇民,现定居于澉浦镇六里村朱家门。
钱松岩的《罱河泥》画